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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bastian Alone


Sebastian坐在回酒店的地铁上,时间是晚上11点19分,最后一班去往17区的RER。


车厢里空荡荡的,青白色灯光充满了狭窄的空间,让他想起电影里Bucky躺进去的那只冰冻仓,美国队长3里,在瓦肯达,Steve看着他合上眼睛的那一只。


倒不是说末班车就没人坐了,巴黎的地铁里永远没有没人的时候,对于巴黎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十月里普通的一天,结束了繁忙的工作照常在酒馆和朋友攀谈到半夜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去,当他们登上这趟RER就说明他们不住在小巴黎,这很正常,也很普遍。


可能只是因为今晚的夜风太冷,昨天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只过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巴黎人习以为常,出门前抓起一件厚围巾就能万事大吉,

而Sebastian只是裹紧了自己的小皮衣,他还不能够习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过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的那套。


总而言之,这个车厢里没什么人,或许也只是因为他习惯性的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习惯,没错,一切都只是习惯罢了,Sebastian对自己说道。


他刚刚从香榭丽舍大街附近的一条小路上的韩式烤肉店里与朋友分别,捧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窝在靠窗的座位上,呆呆地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象,就好像他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但显然他没有,他不常来巴黎。


但大城市的夜景总是大同小异,酒吧,人潮,霓虹灯光。不同的只是陪在身边的人,和他头上的这顶贝雷帽。


Sebastian喜欢这顶帽子,他在老佛爷对它一见倾心,当即花30欧买下了它,并对着镜子将它戴上,小心翼翼的整理好形状。他看着镜子里戴好帽子的自己松了口气,就好像这顶没有帽檐的帽子能够使他躲开狗仔的窥探或什么的,其实巴黎并没有那么多狗仔,而他只是习惯了。


现在Sebastian研究起站台上标注的法语,这时他终于体会到这项贝雷帽实质性的好处,那就是不会使他在看向任何事物时视线上方都存在一条永恒的黑线,当然了,因为贝雷帽没有帽檐,不像他常戴的那支棒球帽。


而他把那支棒球帽留在他在纽约的家里,一个衣柜底端塞满各式各样的纯色T恤棉布长裤的地方,他不是忘记把它装进行李箱,他怎么可能忘记呢?他就是故意的,他厌倦了这种故意,但他无能为力。


列车重新启程了,Sebastian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它竟然没有被巴黎地铁里惯见的扒手们偷走,他对此感到遗憾。


刚才分别的友人给他发简讯,问他有没有顺利到达酒店,语气像在关心一个刚刚参加了毕业舞会带着满身酒气离开的十八岁少女。


Sebastian自嘲似的笑笑,他总是很爱笑,这或许是大家总认为他心情挺好的误解的源头。但他的困扰并不来自于此,他其实也并不那么在意“大家”怎么想,这个大家不包含很多人,当然也不包含他自己,这很正常,没人会不在意自己。


或许我们都是自私的。他听到谁在自己耳边这样讲。


Sebastian在心里给友人编辑短信:我很好,别担心,然后点击发送。他对他的朋友抱以足够的信心,相信他能收到这份心电感应。


毕竟自己擅长这个。


Sebastian的未读信箱里总是堆得满满当当,他早练就了一眼看到自己想看的人的简讯的超能力,现在他不得不开始打字,因为他看到想要回复的人了。


说是暧昧对象并不恰当,他也从没主动问过对方怎么想,但至少他们都不讨厌这个,这就够了。到了他这样的年纪,爱情不再是非黑即白了,他花十年时间来演一个游走在黑白之间灰色地带的角色,也用十年时间领会了爱恨并不对立的道理。


十年,太长了,长到他不知道该如何结束,但好在有人比他更擅长这个,他只需要做他自己擅长的部分,比如保持沉默,像往常一样。


Sebastian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不是说他已经变成一个秃顶啤酒肚中年大叔,他只是一个人吃了一盘烤肉,然后在友人来得及制止之前把自己灌成一个酒桶。所以现在他的肚子把暗红色T恤撑出了一个弧度也是情有可原的,他把照片发给对方看,然后兀自笑的像个傻子。


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蠢事,爱情把人变得傻兮兮的,但如果用十年时间重复做着这些蠢事,那就无法再拿爱情来当幌子了,而是因为这些事本身就是那么蠢。


Sebastian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想到半小时前在站台等车时看到的那两只穿梭在铁道里的老鼠。


灰不溜秋的,有成人手掌大的老鼠,它们跑得飞快,而他善于捕捉任何细节的大眼睛在这一刻依旧不负众望。


他不该惊讶于巴黎地铁里会出现老鼠这件事,长久以来巴黎人与老鼠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这个说法极不浪漫,但这就是事实。


现实不总是浪漫,不是吗?当常年定居巴黎的友人对他描述自己曾经在卧室里和老鼠四目相对的经历时,Sebastian这样总结到。


他不曾有过与老鼠近距离相处的机会,但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它们,住在昏暗潮湿的下水道,夕阳的光景只能从井盖缝隙里窥见一角,那一定已经是它们平生得见的最美的风景,才使之冒着被世人践踏驱逐的风险跑到地上来,或许他们只是想再看一次那夕阳。


Sebastian神经兮兮的开始对着两只老鼠伤春悲秋起来,就好像那不只是两只灰不溜秋的老鼠,他从它们身上看到了他自己。


Sebastian总是能够透过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现在这个能力进化了,他甚至能从动物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了,这或许归功于Chris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没错,就是那句,“我们像是车灯前的鹿..”Sebastian曾拿这个取笑对方,如今他的比喻甚至不如这个。


他把他们比喻成两只穿梭在铁道里随时有可能被飞驰而来的列车碾成碎片的老鼠。


这个比喻最糟糕的地方在于它该死的合适。


Chris,这个贯穿他十年人生的名字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个了代号,它代表所有一切出现在回忆里的美好但又不是真切拥有过的事物,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那Chris就是他的巴黎圣母院,他曾在夕阳中仰望巴黎圣母院高耸塔尖上熠熠生光的十字架,他的记忆中它从没坍塌在4月15日傍晚的烈火中,即使它自己也被那场大火烧的遍体鳞伤。


他不愿意记得那些造成伤害的事情,不代表伤害没有切实的发生过。


Sebastian不是刚刚参加完毕业舞会喝得摇摇欲坠拎着高跟鞋走在回家路上的十八岁小姑娘,他明白的道理甚至多过许多同龄人,而他只是选择沉默,像往常一样。


大概这是饰演James Buchanan Barnes以及与饰演Steve Rogers的Chris这一段关系所带来的最大的后遗症,他像个士兵,不怎么听话的那种,但他不是个蠢货,或许曾经是,但他不打算再继续蠢下去,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随之而来的后果是什么——悲剧,或无疑问,彻底的足以压垮人一生的悲剧,他无法责怪Chris,毕竟没有人不害怕这个。


同样的,Chris也没有责怪他,关于他又搭上了别人的这件事,他们无法责怪对方,不然这段关系里将只剩下互相责怪。


Sebastian只是不想变成Bucky,即使他已经是了,所以换句话说,他只是不想得到一个和Bucky相同的结局,他太害怕这个了,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身处在那条长河里,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使他在梦里也感到窒息,他的心脏仿佛有千斤重,拉扯着跌破胸腔沉进肚子里,接着一路向下把他的内脏撞得四分五裂而后扑通一声沉入河底。


他漂浮在肮脏的河水上直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同样冷冰冰,他曾经为人称道的美丽绿眼睛千年后会变为化石被后代挖出来,放进历史博物馆里。


如果有人要给这副化石取个名字,他不希望那个词是不甘或其他类似的什么,就好像这是他永生摆脱不了的一个咒语。


说你会再见我,即使只是在你最狂野的梦里。


Sebastian的脑海里突然又回响起这一句,此时巴黎的夜空下起了雨。


Sebastian差点坐过站,他手忙脚乱的用外套把自己罩起来,弄掉了头上戴着的娇贵的贝雷帽,他忘了它不会像棒球帽那样乖乖待在脑袋上无论他做什么剧烈运动都不会掉下去,他从湿漉漉的地上捡起帽子,弄了一手泥。


当Sebastian到达酒店,试图用沾满雨水的右手从裤兜里掏出房卡,动作就像刚刚装上金属臂的Bucky那样狼狈,而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弄丢了同样揣在那里的手机。


Sebastian知道,他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找到任何失窃的东西,于是他把自己泡进浴缸里,怀里还抱着他脏兮兮的贝雷帽。


他张大着美丽的绿眼睛就像在梦里那样,耳边传来隔壁房间放的歌,歌里唱着,


« Pardon mon amour, pardon.. »


他想到下车前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最后的画面,不是他和新晋爱人的通讯框,而是一张被他保存在无名相册里的聊天记录截屏,现在这张图片永恒的凝固在那里了。


图片里他对头像是一只趴在镜头上的棕毛狗狗的人说到:


-它们真的好漂亮,我妈妈说这裙摆上的布料是康斯坦察制造的..


呃,我也没有,Chris,我没有非得要这样,只是前几天我梦到一些事,那是一场婚礼,而你说过想看我穿女装..我只是不停想到这些事,或许我只是,只是想你了


-Babe,我也想你,真的,但就只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你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们都还没准备好,我的意思是..


对不起,对不起Bae, 我想要给你最好的,我..


Sebastian的输入框里还有一句话,而他永远没有机会再把它发出去了。


-I’m always ready to give my all to you, Chris.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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